素心殿 - 分卷阅读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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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江以南陆续有义军起兵,武力反抗朝廷。太后年老,听到义军近京城的消息,急病交加,只撑了十几日便咽了气。义军势如破竹,贵族将领竟无一人能敌,各丢盔弃甲。危难之时,朝廷不得不起用当年陛下提携过的寒门军士,很快连连获胜,将义军赶回了成江以南,但众将领摄于“狡兔死走狗烹”的故事,都不肯打过江去,只在江北布防,长期驻扎下来。官僚贵族们在京中恨得牙痒也无济于事。

    江南的义军首领后来自立为王。本朝从此南北分裂,划江而治超过百年。位于成江以南的洛州,歆芸是再也回不去了。

    小时候,爷爷教小辈学棋,常说,棋本为戏事,用心习之即可,不必太重胜负。

    歆芸明白,世事万难,棋艺再高,也没有逢局必胜的把握。

    娄贵嫔的故事

    江歆芸,咱看是你不中用!

    平民又如何?咱是贱民,说起来,不如你,不过咱可比你硬气。今日就跟你们说说咱的故事。

    咱本姓娄,生来就是贱籍,低人一等的。

    娄家祖上是前朝的勇士,和本朝开国的太/祖皇帝打过仗,还杀了太/祖皇帝的嫡长子,不过旧都失守后,全家跟着遭了秧,成年子孙被杀了个净。娄家最小的孙子,当时还在襁褓,本来也难逃一死。据说是太/祖皇帝的老师说了一句,娄家也是效忠先主,屠杀稚子非明君所为,何况现下局势不稳。太/祖皇帝虽是个暴君,对老师却言听计从。于是,娄家用世代贱籍留住了一点香火,这才有了咱。

    本朝律法上写着,凡贱籍罪人是不能保留原姓的,说白了就是着你忘本。咱祖上姓娄,不过贱籍的姓只有鸡豚狗彘之类。这他娘的根本就是不把人当人啊!

    贱民之女,从小就要没入教坊。教坊里的嬷嬷都是夜叉变的,打骂挨饿,夏天太阳底下晒,冬天雪地里跪,都是寻常事。要挣口饭吃,歌舞琴唱,必须样样出挑。

    楼心月是咱的花名。教坊里姑娘都得取个花名,总不能叫出来都是一群猪狗,扫了官人们的兴。楼心月是咱自个儿取的,因为唱词里有一句是“舞低杨柳楼心月,歌尽桃花扇底风”。“楼”字听起来和咱的“娄”姓是一样的,咱心里想着,就当是给自己复了姓了。

    咱年轻的时候,美!又是个爱掐尖要强的性子,没谁敢跟咱抢风头。咱那会儿是教坊里身价最贵的姑娘。很多官人从外省来京,就是不去见丞相,都得来见咱。不过,咱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。花上百两银子只得咱挂个帘子,在十步以外给唱首小曲儿。若要献舞,少说得三百两银子。若是要亲一亲搂一搂,花上千两银子,还得咱高兴才行。咱可是嬷嬷的摇钱树。

    慕名而来的人多了,自然谁都能见到。其实,皇上第一回来,咱就知道他是皇上。

    你问咱是如何知道的?这话皇上也问过。

    要说这看人识人,才是在风尘里讨生活最要紧的本事。若看不出官人的来路如何投其所好,更怕的是稀里糊涂地所托非人。

    要说这衣衫、言语,都是最容易看出名堂的。皇上来时,穿的虽是常服,但那衣裳的料子是掺了金线的四层丝云纱,比一品官钱大人的五层丝云纱还要轻薄。云纱在本朝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贡品,比金子还贵。那钱大人的五层纱还是皇上赏的呢,穿四层纱的还能是凡人?比一品官还大的岂不得是皇亲国戚?当今皇上是先帝独子,京中没有年纪相仿的王爷和贵戚。咱这么想着,就留了心。又看他言语不多,语气却怪,说不出怎的就是和旁人不同,再看举止神态,透着一副理所当然,想这世上唯一不会费心讨好别人的就是皇上了。

    听了咱的话,皇上只是略笑笑,说他没有别的料子做的衣裳,他也看不出云纱和粗纱有甚区别。后来进了宫,他赏过好多云纱给咱,让其他妃嫔都眼红得不行。他倒不觉得什么。

    起初,他并没想让咱进宫,只是隔个十天半月的会过来一回,来的时候多半心不好。咱为了给他解闷,就会讲讲听过的奇闻趣事。他倒是特别喜欢听,渐渐就来得勤了,还每回都要咱说故事。咱自小生长在教坊,从没出过京城,故事都是从官人们那儿听来的。为了哄他,不得不见天儿缠着教坊里的姐妹和嬷嬷们搜集故事。他听完总是说,可惜竟不得亲见。

    皇上流连教坊,日子久了,定然瞒不住。有好事儿的上书劝谏,让皇上洁身自好。这下可好,人人都知道皇上迷上了教坊倡优。

    权贵中人行事多龌蹉虚伪,却又是最要面子的。闹得这般人尽皆知,咱想着皇上必定要撇清系,再不会来了。

    要说咱这位皇上确是古今罕有之人。他是没再来,却下了道旨意,封咱贵嫔,赐恢复本姓,改名娄欣悦,直接将咱从教坊抬进了皇宫。

    咱说皇上是古今罕有,可不止因为这一件事,好些事都是咱进宫以后才知道的。

    皇上爱玩爱闹、喜怒无常。他高兴起来手舞足蹈,对妃嫔予取予求;他生气起来暴戾冷酷,身边侍从无不胆战心惊;他荒唐起来乖张任性,太后太傅都劝不住;他贤明起来明察秋毫,人人心服口服。

    他从不责打劝谏之人,甭管谏言说得有多难听。

    他有个妃子和侍卫通奸败露,他不赐死,居然还把那女人赏给了侍卫,隔了几年还给侍卫升了官。

    老丞相有一回被他气得要告老还乡,他让人给送去一副驱鬼的面具,还御笔亲书“鬼心配鬼面,相得益彰”,弄得老头差点儿中风。

    有个御史骂他辱没斯文,他让这御史站在金銮殿上当众诵读春闺秘闻,羞得御史面红耳赤,他抛出一句,尔无真性,唯有假斯文。

    诸如此类,多得说不完。

    皇上在宫里建了个斗熊场,养了几只熊瞎子。那年冬天来得早,估计是熊瞎子被搅扰了猫冬,放出来的时候,竟发起狂,掀翻了司官和侍卫冲出场外,太监和嫔妃们都吓得四逃命。咱也怕得不行,可眼看着熊瞎子奔皇上去了,心里一急,瞧见旁边取暖的炭火盆,就抄起火盆对着熊瞎子扔过去。熊瞎子怕火,被烫到,就撇下了皇上,被侍卫们翻了。咱帮皇上解了围,皇上高兴,要升咱为妃,咱说不用。他说那赏恩典,给娄家去贱籍。咱说,这也不稀罕,索性把天下的贱籍都去了才好。咱不懂朝政,就是说说而已,料想这么大的事儿他必不会应允,哪知他居然就应了。

    他不但下旨给全国贱民都去除贱籍,恢复原姓,与平民无异,还废除了凌迟、腰斩、肉刑。虽然有人反对,可皇上说,乱世才用重典,百姓安居乐业,怎可动不动就弄得人肢体残缺,骨肉分离。

    咱听教坊的姐妹说,教坊女可改业从良,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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