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虎作伥(高ganNPH) - 白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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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秋季第一场雪过后,繁盛草木一夕之间凋零。乔然的注意力被枯死的向日葵走,她记得昨天它还是一朵金似的呀,现在怎么就熄灭成一团黑,静静歪在雪地里。她心无来由地觉得惆怅,一阵冷风来,刮过白桦林发沙沙响声,她猛一抬,母亲的影已经变成小小的黑。女孩撒开,蹦蹦跑过去,抓住母亲的手:“妈!你咋不等我!”“刚刚走神了。”叶昕歉疚微笑,她垂目,看到女儿手里攥着的纸风车:“哎,把这个带什么?”“我前几天才学会的,给爸看看。”母亲怜地摸摸她的:“你爸看了肯定兴。”但是到医院的时候,父亲依然在床上躺着没醒,他以前从来不睡懒觉的,每天起很早早饭,然后送她去上学。而且他越来越瘦,让她忍不住想起那支枯死的向日葵。她就坐在他床边风车玩,过了一会,母亲拍拍她的背:“爸爸醒了。”乔然抬,看到父亲靠在床边,外貌让她觉得很陌生,但枯瘦的脸上,却是熟悉的微笑:“然然今天又了什么好玩的?”她把纸风车递给他,他似乎也觉得这东西很有意思,拿在手里又又摇:“得很像样,真厉害。”乔然不好意思地笑了,她靠过去抱住他的手臂,“你什么时候能带我去钓鱼啊?”“过几天,现在先给你小小的奖励。”一听到奖励,女孩的睛放光来,像涌晶亮的泉。父亲神神秘秘在被窝里摸索了半晌,慢悠悠拿几张纸币给她:“去买冰糕吧,给妈妈也带一。”她知家里最近非常拮据,尽嘴馋,又犹犹豫豫不敢接,等母亲也说了声“去吧”,她才兴采烈地接过钱,跑到外面去。夫妻二人在病房沉默了一会,叶昕牵着棉被的一角往上拉,严严实实给他盖好。她不知说什么话,只得安静地凝视着那床棉被,还是结婚时买的大红棉被,已经起了球,缀在被上像一团团蒲公英的轻絮。“这病还是不治了。”男人突然说:“咱们岗后厂里也没发钱,如果再治去,你和然然怎么过日?”她忽然酸,控制住上打战的两片嘴,咬牙:“过几天我就去厂里讨钱,给他们工作了大半辈,钱没有,也垮了,哪有这样的理!”“甭想这些了,就这样吧。”他摸摸她的肩,忽然剧烈咳嗽几声,整个都在颤动,她把床的痰盂搬来,看到他一低,大吐血。她脑一白,心茫然极了,待回神时,丈夫已经躺回床上,虚弱地安她:“别怕,没多大事,等然然回来你们就走,别吓着她。”他话音一落,她就瞥见了女儿的影,背过糟糟抹了几把泪。乔然提着一个塑料袋回来,里面满满装着叁冰糕,叶昕见了纳罕:“不是只要你买两吗?”“我怕爸爸看我们吃会嘴馋。”她转过,满希冀地望着父亲:“爸,你吃吗?”父亲笑眯眯接过冰糕:“吃,一家人整整齐齐嘛。”第一场雪后,又接连了好几场雪,天气越来越冻。为了抵御寒冬,女孩蹲在火炉边,把母亲在山上捡来的柴火一个个丢到火堆里。从那以后,她再也没见过父亲,母亲说他去圳找事了,可是他病得这么厉害,咋跑到那么远的南方去的呢?

    门叮铃铃一阵响,她知是母亲回来了,忙跑去开门,门外的寒风卷着大雪片见,冷得她打了个寒噤。母亲迅速跑屋关上门,声数落她:“说过多少次了,好好待着,别过来开门。”她满心委屈:“我一个人呆在家,想早看到你。”叶昕一愣,没有回话。女孩见她毫无反应,既憋闷又伤心,到炕上趴在被窝里,蒙着被不理她。她不明白,自从搬家以后,妈妈的脾气越来越差,每天都要逮着她臭骂一顿,爸爸也不见了。正伤心着,她突然到自己被拢一个温的怀抱里,母亲柔声低哄:“好了然然,是妈妈说错话,别生气。”她不想理她,只闷闷地掉泪,但忽然看见,被掀开的一角,母亲的手上四覆着斑驳的青紫冻伤。想到这几天她都是在寒风里开着叁车载客人,她得更凶,默不作声把脸靠在那只青的手上。叶昕轻轻给她拭泪,心里满是愧疚。这几天她在外面疲于奔命,忽视了在家里等她回来的女儿。她暗暗了决心。不是为了孩还是为了公,都得把那笔钱要回来。她每天傍晚都会和其他一些工友到厂前堵他们经理,经理姓应,总是和一个姓席的主任同,和总是板着脸的应经理不一样,席主任总是和颜悦的,对他们很友好。她想是不是能从他那里要到一些钱。这天乔然也吵着要和她一块儿去,叶昕抱着她在厂前的雪地上艰难前行,这天天气晴好,天上没有云雾,所以夕肆无忌惮地绽放光芒,披在二人的。金黄的夕照,她又看到席主任和应经理从厂房里来,不过不一样的是,来了一个她不认识的女记者,后跟着摄影师,正追着两个男人问。“我和您说过,那场大火,是因为工人不满补偿金额愤放的,别的我就不知了。”一向脾气好的席主任有些不耐烦:“您请回吧。”女记者不依不饶,语气人:“您说给了工人足够的补偿金,但是我此前采访了好几位工人,都说没有收到,这是怎么一回事呢?”“您不要觉得这些工人都是朴实的人,恰恰相反,他们狡猾得很,为了钱能闹翻天。”他这话一说来,在旁边围堵的工人立即不满了,冲上前去据理力争。几个警卫拦住他们,两行人纠缠打闹在一块,顿时一片喧闹嘈杂,喊骂声不绝于耳。叶昕抱着孩,想从纷的人挣扎着挤去。乔然被这群人吵蒙了,她把埋在母亲的怀抱里,不想一阵天旋地转,被旁边的人扒拉到地上。她瑟缩成一团,试图站起去找妈妈,但四周都是人,她像无苍蝇一样转,本不知往哪走,反而被挤到更里。怎么办怎么办女孩的泪顿时涌,脏兮兮糊在脸上。突然一只着手的手拽住她的胳膊,将她从人堆里扯来,她仰一望,啊,是刚刚那个扛着摄影机的叔叔。他旁边是那个很会说话的记者阿姨,正微微低看着她。记者阿姨留着一短发,此时她略短的发被风得扬起,边缘泛着夕照的金光,整个人像一株艳竖立的白桦。“小朋友,还好吗?”她对她说话的声音特别温柔,跟对那两个大老板一都不一样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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