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走,哪怕受罚,也好过在这里无地自容。
“叨扰了娘娘。”他不愿再留在这儿了,“臣先……”
徽音并不有多想见姬无难,可他都自己送上门了,怎么能放他走。
她暂且捺那阵想要作恶的心思,朝姬无难勾了勾手指,“过来。”
和当初招惹耶律炽不同,这次是纯然的折辱。
在很久以前,她就已经没有良心这东西了。它被劈成了铜釜的柴薪。
她低去看,只见釜里支棱着一白惨惨的骨。锅里煮着的,是曾经那个锦绣辉煌的元氏。
徽音用过往十七年,见证一个庞然世家的倾颓。案角油灯被挥落,火势沿着备好的桐油一路蜿蜒,谢檐燕巢迎风呜咽,宵满是夺目的煌煌。
她除去簪铛,披着一件白衣裳奔回西宅巷。
火灭了,昔日画栋雕梁、丹楹刻桷早已化为飞灰,只有堂铜骨澄亮明耀。
这算什么呢,她在心里问。
元姬。
一个穿着大红纹纱罗袍的人从背上翻来,拉住了她。颓垣渐熄的火光映在他琥珀般的瞳仁里,像是续上了一滴新的蜡油,发狂而然地燃烧着。
陛有请,你该走了。
这就是釜底薪吗,母亲?
她又在心里问。
我要让所有人,都被汤烧成灰烬里的铜骨。
***
司纸飞旋在周,是一朵朵薄脆的金纸元宝。
诡异的觉爬上脊梁,神思仿佛绷成了一极细的弦,他说不拒绝的话语,只能失魂落魄般地踱步上前。
她的手很冷,永是捂不的。
这森然的冰冷攀上他的鼻梁,然后是面颊,最后才是耳垂和脖颈。姬无难低低地息着,脸上慢慢浮现红。
他对上她冷漠的双,只觉发的血气直往上冲,在腹盘成一团发狂的火。
声调沙哑地发着颤,像被布帛绞了,“娘娘……徽……”
啪!
醒耳的掴掌之声,极尖厉地冲去很远。
他挨过很多鞭笞,小时候是,大了也是。
一凌厉的鞭痕,像是雨季之前的蚂螂,每一夜都要从他稚的里现形。七八岁时母亲还会抱着他哭,可是到了十岁,母亲便也不回地走了,将他留在项城郡宅。
后来,父亲急症而亡,他十四岁了锦衣卫……
再后来呢?
连绵的疼痛从颊上弥散,一阵接一阵,像有礌石被挥落山谷,重重击在额。他的脸被扇得微微地偏过去,半晌才抬起手,摸了摸脸上逐渐浮来的掌印。
姬无难的脸更红了。
徽音似笑非笑,又将手掌贴过去,温存地抚摸着。
他有一张很好的脸,龙眉凤目,姿神端严,偏偏指痕红,在这张白皙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分明。
“贱狗。”徽音牵着嘴角说。
那理智的弦彻底断了。
“是……”姬无难更加无地自容,“臣是贱狗……”
这样,你会兴一吗?
他直地跪行过来——和他主一样,都是天生贱的货。
徽音将目光投去,织金妆的曳撒铺在地上,沾在无人洒扫的尘埃上,堆层层纹似的襞积。
衣裾堆叠的边缘折惨淡的浮光,状若洒金般扩散开来,一重重向苑。
三代世袭的项城郡王,传到姬无难,恰好是最后一代。
姬氏以诗礼发家,辈宗匠,和柳、元并称洛三儒,向来以才华闻名,族弟多是雅文士。姬无难十四岁时,项城郡王病故,先帝降项城郡宅以示恩泽,为嫡宗的姬无难不顾族亲劝诫,父亲灵堂上投笔从武,了天座最好用的狗。
简单来说,这是一条不择手段、到钻营的狗。
这就是天最倚重的鹰犬。
她曾见到过绣刀上陈年的锈迹,血槽里不绝如线的血。那时从割来的血在她的脖颈间,顺着衫往浸,又被绵连的泪冲淡。
这样好用的狗当然也能被她所用,但是他太不听话,随时有被反咬一的风险。
只有训狗训得好,才能确保不会背主求荣。
凌杂的枝梢间漏一棱光,冷清清地泼着漫卷的草叶,黯淡金芒转瞬大炽。借着这样的光亮,他觉察徽音似是有所松动了,冰丝剥茧,带动冰层的蝉翅轻轻一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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