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岐袖手站着,慢慢认这是霜红苑的东庑。因着将的时节,阆苑里的草都渐次地开了,团在廊屋外,千红万紫,影缤纷,烈地烧一片光华的火红。
有人在他面前沉默地站定,依稀是个少年人的形。晏岐垂着脸,便只能瞧见半新的衣裾垂在他的脚踝,素白底的袍角上斑驳的猩红,掩住隐约探摆的木屐。
断了线的纸鹞过袖笼,被风得落地上,他抬起来,迎着廊厚重的日光,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容。
一阵漫延的光里,晏同微微地笑,“小七,你过得好不好?”
他睛酸痛,猛地偏过脸,几乎像是不能承受这样纯净的注视。
“你……”他问,声调在清晰地发抖,“你为什么在这里?”
晏同没说话,捡起落在地上的风筝,轻轻掸了掸灰。
光瀑在画幅逐渐褪,混沌的乌黑势不可挡地侵染世界的边角,锋棱变得无比模糊了。
层云泼豪雨,难有停歇的时候,风雨向着霜红苑汹涌而来,在他们之间隔开了两个泾渭分明的境域。
他没有回答晏岐,只是久地望向一个遥远的方向。那青灰抓住晏同飘动的衣裾,他却依旧缱绻地凝眸,目光温柔如天里的雒。
“你——”
他的声音远去了,与另一轻柔的呼唤在无尽漫的静谧重叠。
晏岐看不见他所注视的那个人,但他已经猜到是谁了。
他也知晏同想说什么。
死人就该有死人的样,贱人!
“她是我的。”晏岐一字一顿地说。
“回神了陛。”徽音将镶玉珠的腰带拍在他上,语气里有些隐约的嫌弃,“晏玄又在了。”又不怀好意地凑过来,指尖在他心轻轻一划,“你要这个样去见他吗?”
晏岐这时将将回过神来,顺着她的视线,向一觑。
古怪的隆起还没恢复原状,将妆蟒绣堆的衣袍撑一个略显夸张的幅度。面对这样的难堪,他的脸渐渐地红了,好像很羞涩的模样。
恰好是一个往返的间隔,锦瑟隔着门扇禀告淮王句讲足。臣在外殿等候通禀,酉时前才得了机会陈说,这才耽误了。”
“门钥了,倘若不是要事,等闲不去。陛容臣歇在外……”
徽音“嗳”了一声,脸上还是笑盈盈的。
夜慢慢地重,风渐渐地萧疏。袍角沾落,竟然冷得彻骨。
他有一瞬的木然,也是这一瞬间的功夫里,脸白得皎洁。姬无难燥,尖一阵阵的发苦,这苦涩迅疾地漫向被心火烧的,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么?
当年确实是他亲手砍那一刀,可是……
他想转就走,哪怕受罚,也好过在这里无地自容。
“叨扰了娘娘。”他不愿再留在这儿了,“臣先……”
徽音并不有多想见姬无难,可他都自己送上门了,怎么能放他走。
她暂且捺那阵想要作恶的心思,朝姬无难勾了勾手指,“过来。”
和当初招惹耶律炽不同,这次是纯然的折辱。
在很久以前,她就已经没有良心这东西了。它被劈成了铜釜的柴薪。
她低去看,只见釜里支棱着一白惨惨的骨。锅里煮着的,是曾经那个锦绣辉煌的元氏。
徽音用过往十七年,见证一个庞然世家的倾颓。案角油灯被挥落,火势沿着备好的桐油一路蜿蜒,谢檐燕巢迎风呜咽,宵满是夺目的煌煌。
她除去簪铛,披着一件白衣裳奔回西宅巷。
火灭了,昔日画栋雕梁、丹楹刻桷早已化为飞灰,只有堂铜骨澄亮明耀。
这算什么呢,她在心里问。
元姬。
一个穿着大红纹纱罗袍的人从背上翻来,拉住了她。颓垣渐熄的火光映在他琥珀般的瞳仁里,像是续上了一滴新的蜡油,发狂而然地燃烧着。
陛有请,你该走了。
这就是釜底薪吗,母亲?
她又在心里问。
我要让所有人,都被汤烧成灰烬里的铜骨。
***
司纸飞旋在周,是一朵朵薄脆的金纸元宝。
诡异的觉爬上脊梁,神思仿佛绷成了一极细的弦,他说不拒绝的话语,只能失魂落魄般地踱步上前。
她的手很冷,永是捂不的。
这森然的冰冷攀上他的鼻梁,然后是面颊,最后才是耳垂和脖颈。姬无难低低地息着,脸上慢慢浮现红。
他对上她冷漠的双,只觉发的血气直往上冲,在腹盘成一团发狂的火。
声调沙哑地发着颤,像被布帛绞了,“娘娘……徽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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