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行之离了主屋却未回书房,而是转了西耳房。
与主屋相连的东西耳房本是各有用,东耳房用作清姝盥洗沐浴,这西耳房则拨给上夜的丫们使用。
见裴行之来,婢女忙起退。他坐在桌前,见桌上只了一盏油灯,灯芯不断动闪烁着,倒教他愈发焦心,隔不多久便打发婢女去主屋探看。
直到华了耳房,裴行之也顾不得等她行礼,忙快步上前问:“她如何了?可是哭得狠了?”
华缓缓蹲了个万福,面上也无甚表,冷冷:“公主自小金尊玉贵,陛与娘娘皆若珍宝,驸虽与公主结为夫妻,可到底是君臣有别。恕婢多嘴,今日驸实在有失臣本分。”
这话可是很难听了。虽说驸应恪守臣本分,侍奉公主当同侍君,可明人都看得来,皇帝忙着拉拢裴家,甚至都生些讨好的意味来。所以于她二人而言,裴行之倒也不必小心侍奉。
裴行之自然明白这些,可他只担心清姝,本无暇顾多顾。况且他听闻华素来恭谨,今日言辞锋利必是清姝气得狠了,便愈发忧心如焚。
“说的是,今日之事错全在我,不敢求公主原谅,只盼她保重。现她究竟如何,还望能够告知。”
华那番话原也有意试探,见他心急如焚,也无暇顾及自己言语冲撞,便知他确对公主有意,心也暗暗松了气,嗟叹:
“平康里的事让公主既伤脸又伤心,哭累了,刚睡。婢也会好生劝,只求驸看在公主年纪尚小的份上,多多疼惜些吧。”
裴行之闻言自是懊悔不已,若非当初行事冲动,又怎会有今日之祸。直在耳房坐至四更,见侍女回禀公主已经睡熟,才敢稍稍放心。回至书房又因挂念清姝,一夜未得眠。
及至天明,华服侍清姝用过早膳,见她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,又见驸天不亮就等在廊,只求向公主当面赔罪。
华虽有心说和,无奈劝了许久清姝仍不松,只好先请驸回去。
她刚打起帘笼正要去,便听后一声急唤——“华!”清姝起叫住她,抿了抿。
“教他来吧……”
裴行之如蒙大赦,只当她消了气,急火火闯了来,里忙不迭向她赔罪。
“昨晚是我不好,惹了姝儿——”
“裴将军!”
清姝声剪断他的话,语气既凌厉又疏离。
“将军虽为驸,可这般唤本闺名实属僭越,还望将军谨遵臣本分。”
裴行之如同兜挨了一记闷。她这算什么?与自己彻底划清界限吗?
如此淡漠的神,如此疏离的语气,竟让他有几分错愕,好似之前那个俏活泼的小公主只是他南柯一梦。
裴行之还怔在那里,想着该如何开,却听清姝冷冷说:“既然将军昨夜将婚前诸事如实相告,本也不瞒你,这桩婚事也非我所愿,裴家功已赏无可赏,唯有赐婚公主以显恩荣。既是两不愿,日后我也无需与你戏,假扮恩了。”
清姝这话有如一记重拳,重重打在他心上。他险些没站稳,禁不住红了眶,颤声:“戏?难公主对臣……都是么?”
“自然,难不成将军当真了?”
清姝笑的盛气凌人,抬撞上了他的眸,那双乌黑明亮的眸蒙上了一层汽,圈也泛了红,满脸的不可置信。
清姝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,心里倒升起一丝报复的快,索再添把火,自己也好断了念想。
“日后不论你是去平康里,或是想纳了什么人,我都不会涉。”
她抬起手望着指尖丹蔻,语气平淡至极,像在说着无关痛的小事,又转望向他,笑的张扬。
“至于我在府里养些什么人,也不劳将军费心。”
豢养男这上不得台面的事,竟被她如此堂而皇之地说了来,还是说给自己这个驸听。
登时气的裴行之五俱焚,却仍抱着一丝希望,压怒火追问:
“公主当真不愿要这段姻缘了吗?宁可养些个小白脸儿,也不愿同我……”
可惜他的卑微只换来清姝的一声嗤笑。
“裴将军也是风月场厮混过的,怎会问这样可笑的话来。那些小郎君同娘们一样,惯会小伏低,殷勤侍奉……”
她笑的意味,起走到他跟前,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笑:“又样百,教人连忘返。”
此话一,裴行之的脸果然难看到了极。
见他拂袖而去,清姝只觉全气力被,一跌坐在脚踏上。
她原是想挽回些颜面的,既然裴行之从前不愿娶她,她这个公主还不愿嫁呢!可见裴行之由悲到怒,最后拂袖而去,她心竟未无一丝畅快。
清姝暗忖:“方才的话那样伤人,想必裴行之不会再来了。”不见面便不会再想起他,自己倒也乐得清静。
裴行之气的脸铁青,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是朝他心窝上刀,听她想离了自己、同旁的男人逍遥快活,他就恨得牙,恨不能把她囚在暗室日夜,将她囚作禁,教她再难离开半步。
可他清楚,现还不至于此,只得压怒火传来心腹小厮,他要知清姝降前对这桩婚事是何态度。
若她的确不愿,最坏不过将她囚在边,她这般可,怎能教他人染指。若她并无不愿,那便更好办了,自己只需多些耐心,徐徐诱之,不怕她不上钩。
裴行之渐渐稳心神,方察觉清姝话漏。虽说有公主豢养男的惯例,却没有谁是敢在新婚便养的。
更惶论皇帝倚重裴家,清姝只会有更多顾忌,况且华也不会让她来。
今日他与清姝闹得不而散,恐怕也是清姝有意为之,因他摸不准清姝的心思,便也不敢再去招惹。
不两日便传来消息,皆永乐公主对这桩婚事甚是满意,更有传言说公主曾偷偷相看驸,一见便红着脸应,陛这才旨赐婚。
得此消息裴行之才敢稍稍放心,料她是因自己平康里避婚之事,才引得这场风波。又查知是永安公主故意透,只盼清姝夫妻离心。
裴行之虽被赶了主屋,却日日都去向公主问安,竟比寻常驸更加殷勤小心,引得仆婢纷纷咋,就连清姝也被他礼数周全得不好意思起来,起初还不肯见面,慢慢竟肯同他一起用膳。
接连半月裴行之都只恭敬侍奉,竟绝不提重回主屋的事,得清姝也摸不准他的心思。
裴行之在等一个绝好的时机,那个能为他打破前困境的机会——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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